作者/水瓶鯨魚


     16

深夜,從酒吧門口走出來撞到我的女生,連一聲對不起都沒說,我發愣看著她一張哭腫的臉孔,迅速上了我坐來的計程車。

但,她手上那把灰藍色的傘,非常面熟。

或許,曾經烙印在記憶中的感情痕跡,都像身上洗不去的刺青;
媽媽的味道,也是。

台北每一個南部口味的家庭小館,我總吃著吃著,
想起在南部老家的食物,想起媽媽炒菜的背影。 

和野崎分開後的每個日子,
街上每一個男人的身影,我常常錯以為是他。

     17

推開Lost酒吧的門,週末客人多,阿班正忙碌不堪,一見我,不好意思說等一下幫我找傘,我說沒關係,我隨意坐坐。

然後,我在吧台看到角落一對中年男女,見到白髮男人的模樣,我幾乎驚訝地快叫出聲:「老爸──」男人剛好轉過頭來,呃,不是。

我有點慌亂,茱茱過來拍我肩膀,笑說她跟一些朋友圍坐在角落喝啤酒。茱茱把我介紹給她的朋友,都是一些在台灣住了十年、五年、兩年的外國記者,有些會講流利的普通語,甚至會講些微台語。

「好奇怪,中國人都說我們西方人很開放,事實上我覺得中國人更開放。」
他們正在討論「性開放」的問題。

一個叫傑克的外國人說:「昨天,我跟幾個已婚的台灣朋友去吃飯,之後大家說要去喝酒,原來要去有女人陪酒的地方。」傑克繼續說:「我不懂台灣男人說很愛老婆,卻要偷偷背著老婆去那種地方。」

「范晴,妳可以忍受妳的男人這樣嗎?」

傑克突然問我的時候,我不知所措,看了茱茱一眼。茱茱一點也不覺尷尬,大方地笑著說:「老外們最喜歡討論『開放』的問題啦,不要介意。」

果然,傑克轉頭立刻跟其他人聊起,台灣與中國大陸的三通看法。

直到酒吧有一些人走了,阿班才拿著一杯酒過來跟我聊天,茱茱則在角落擁抱著她身邊一個金髮外國人親吻。

也許有了點酒意,阿班突然說他考慮跟女朋友分手,因為他喜歡艾蜜麗,但他不敢告訴艾蜜麗這件事,怕艾蜜麗覺得有壓力。

     18

我想起上個月隨口問艾蜜麗:「會不會有一天,妳就跟了阿班在一起?」
艾蜜麗想也不想:「我不可能愛上沒才華的男人。」


見我沉默不語,阿班很體貼的說:「我說說而已,不用回答我。」

唉,愛情何嚐不也是一種「兩岸三通」的題目,並且有相同的奇妙窘境。

最後,阿班去幫我找傘,找了半天才想起那把傘被妹妹小夏帶走了,阿班不好意思,說第二天帶來給我。我說,沒關係,我明天過來拿。

走出酒吧時,雨停了,我猛然想起那個撞到我的女生悲憤的表情,心情完全一覽無遺。只有青春,才會有這樣愛恨分明的臉吧?我突然有點嫉妒那個女生。


因為除了初戀,後來,和每個男人分手,再不曾掉過任何一滴眼淚。

那麼,野崎呢?這麼說好了。

愛情中的淚水,並非只有愛和恨,如此通俗的兩面。
許多哭泣,往往來自遺憾;而遺憾與後悔,是兩件事。

只是,這一刻的我,從未想過,
因為了遺失這把傘,第二天我有了全新的命運安排。

或許,天空的眼淚,其實是一種宿命的直線刺青。


《待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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