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釋聖嚴  出處:天下雜誌 180期 1996/05

分寸,一種是主觀的分寸,每一個人都有主觀的分寸,每一種情況都有主觀的因素,這就是主觀的分寸。

另一種是公認的分寸,不一定是合理的。寸有所長,尺有所短,分寸要掌握得很準,根本不可能。

即使是法官判案,也不可能完全根據法律條文,有時也要用他自己的智慧,順情、論理、依法來判案子。法律條文雖是客觀的、公正的,但有其成文的時代背景,不見得完美無缺。因此當事件發生時,往往不能夠全部套用法律條文來衡量,而是要用智慧來衡斷它。因此,分寸要掌握得準確是很困難的。

智慧的分寸

如能有這樣的認識,我們就不會苛求其他的人要與我們有一樣的分寸。如果有這樣的涵養,那麼,自己本身就已經掌握住分寸了。這就是智慧的分寸。有智慧分寸的人,一定不會跟人家喋喋不休。

如果能夠認同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分寸,就能認同我有我的原因,他有他的原因。譬如,屬下與長官吵架,夥計與老闆吵架,這都是沒有分寸的,但是為什麼他們會這個樣子?小孩子為什麼要跟父母吵架?太太為什麼要跟丈夫吵架?這都有它的原因。雖然有時候講不出原因來,但也有它的原因,只是無法用適切的語言來形容而已。因此,對人的要求,不要用自己的尺寸來衡量,不要非要求他和自己相同不可,要有一顆寬宏雅量的心來容納異己。

不管是一家之長,或是公司的老闆,如果要扮演好自己擔任的角色,那就不要以自己的尺寸為尺寸,也不要以某人的尺寸為尺寸,不要先為他人預設框框或模式,要為他人保留成長、發揮的空間。這樣一來,隨時隨地都會有新境界出現。

無論是家庭也好,公司也好,為避免上下顛倒、倫理混淆,公司制度、規章、紀律失衡,在小分寸之下,仍需要有大分寸。也就是要掌握大的原則、大的規範,它是用來維繫組織、家庭的。換句話說,制度是可以改的,例如,法律是必要的,可是法律條文也常常會因時、因地、因需要而改變;約束是要有的,但不是永遠不變,要能通權達變。

所以,當在大方針、大分寸之下,拿捏得穩,那分寸就可大可小。如果老是斤斤計較於小分寸,緊緊守住小格局,就不能有充分發展的空間了。 

如何守住分寸

至於每個人要如何守好自己的分寸?

當與人相處時,凡事要謹慎,不說無理的話,不做無理的動作,心中要少一點邪思邪念。和倫理道德相違背的事要少想、少做、少表現,跟因果關係相違背的事最好是少動念頭,以及損人不利己的念頭不要動,損人不利己的話少說,損人不利己的事最好不做。這也是做人的大原則。

如果能在不傷害人的原則下與人相處,這就是分寸。明明知道一句話說出來會傷別人的心,會讓對方覺得受到很大的委屈,又何必說出來?

一般人總希望話說得愈狠愈重則愈有力。其實講重話要像使用馬刺的作用一樣,馬刺不是要讓馬皮破血流,而是要讓馬產生警覺心,這叫做忠言逆耳。

不過,忠言逆耳倒也不是要達到怒罵人、污辱人的程度。忠言只是讓人感受到:「好在你當時說我一下,好讓我有所警覺,否則我今天可能會有麻煩。」這就叫做分寸。但如果樣樣都說好,那就是鄉愿了。鄉愿也不算是有分寸。

作者為法鼓山農禪寺住持、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創辦人,莊素玉採訪整理)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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