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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/水瓶鯨魚

    7

第一波寒流來臨的冬日午後。

台北氣溫十五度,淡水清晨已經下降到九度。細雨綿密地爬在玻璃窗上,我的葉片暖氣機槓桿掛的襪子已經風乾。

我正吃著一碗熱呼呼的四川麻辣泡麵,出版社編輯打電話來,帶來比泡麵更溫暖的訊息。約略是有個知名的網路男作家「蘭色碘酒」希望我可以把他的作品畫成繪本,我積極答應,因為頻換工作、疲於搬家的我,並沒有太多儲蓄。

編輯講完公事,聽見我說「總是搬家時,才發現一堆過期食品。」心有戚戚,叨叨唸起「唉,三十歲的女人更可憐,彷彿過期食物」,或許我們是同年紀未婚女性,編輯習慣傾倒這類苦水。

那些台詞,我幾乎都會背了,不外乎是喘不過氣的工作和貧脊的愛情。這世代,凡三十歲左右熱衷工作的女性友人,都一樣。

    8

「范晴,妳家裡不會逼妳結婚嗎?」編輯問我。
「會啊。」
「妳怎麼處理?」
「這個啊……」我喝完四川麻辣泡麵的湯,嘴巴快噴火。
「很困難吧?我媽不了解這世代女性在職場需要多努力才能和男人競爭……妳看過《穿著parda的惡魔》這部電影吧?」
「怎麼了?」我把泡麵的碗在水龍頭下沖了一下,丟入回收桶。
「好萊塢電影雖然很誇張,可是對職場女性來說,好寫實喔。」
「嗯。」
「梅莉史翠普演蜜蘭達那角色演得真棒……好辛酸,但妳知道
嗎?電影中,有一句話,讓我感觸好深喔……」
「哪一句?」

安海瑟說:「如果,蜜蘭達是男人,就不會這樣。」

我笑出來,確實一針見血;如果是男性工作狂,不會被這樣批判。

「可惜台灣的編輯,不像日本或歐美那麼有地位……」編輯繼續說:「我好想去度假喔。這個冬天,我超想去澳洲,台北真的太冷了,可是我又很怕我變成梅莉史翠普口中的Emily Girl,隨時可取代……現在太不景氣了,我不能沒有危機意識。」

編輯接著敘述起她夢想中的海邊假期,沙灘,雞尾酒,白花花海浪,性感的海灘男人……只差沒有凶殺案,否則她的描述真像《CSI》影集邁阿密篇。

我笑著回應,很敷衍,不是不能體會她的心境,只是不免分心,掉入海浪翻湧的某個世界,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。

    9

「你喜歡我嗎?」
「喜歡。」
「有多喜歡?」
「喜歡,可以用公分算嗎?」
「也可以,我要聽,幾公分嘛?」
「妳知道磁鐵有兩面嗎?」
「嗯嗯。」
「我們就像兩個相遇的磁鐵……」
「那要看,我們是哪一面遇到囉?」

我頑皮地回答,野崎笑著看著我,撚息菸蒂,翻過身,壓在我身上,吻著我的鼻尖,輕聲說:「這一面。」

兩年前的夏季,白晃晃的浪花,翻面立刻淹沒了海灘上的我們。

    10

隔一年的春日午後,陰雨。

我筆記型電腦,總在開機時,
瞬間露出夏天海灘耀眼的陽光,
然後熄滅,一次又一次熄滅。
  
像我和野崎的戀情。

直到電腦修護人員對我說:「救不回來了。」

那句話彷彿春日如針細雨,
不斷又不斷,銳利擦傷了我的雨窗,
我與菸灰缸的殘骸,
突然有同病相憐的寂寞感。


    11

被寂寞擦傷的時候。

艾蜜麗大笑:「喜歡,是一把尺,通用尺,三十公分;愛,是一捲衛生紙,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有多長呢。」

艾蜜麗的室友小樹說:「喜歡,確實是距離問題。通常認識一個女孩,只要我們居住的地方超過一公里,真的就太遠了一點;至於愛,不離開台灣都算很近,日本或香港都很近。」

阿班只說:「只要手機可以漫遊的地方,也都不算遠。」

茱茱則感性地說:「距離是感覺問題吧,我記得有本書說『會哭出聲,就表示
不夠痛。』所以,我想如果我會哭,就表示我跟對方很近;如果我笑了,應該
就很遠了。」



突然,發現朋友們變成哲學家的那一夜,我失眠了。
拼命聽著一九七六樂團的《方向感》,九十七遍。
夢裡,我夢見頂樓的避雷針,
冷雨嘩嘩下個不停,
我不知道愛情的指南針長什麼樣子。

《待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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